人生匆匆，白衣苍狗，生命的守卫者——医生同样是步履匆匆。医生很忙，不管是门诊、查房还是手术，不要说同行，就是偶尔到医院看病的患者都能体会到。看病只是医生繁忙的一个部分，并非全部，那么医生不看病的时候，在忙什么呢？通常的说法是：业务学习、开会、病案讨论、科学研究、撰写学术论文，当然也有进修学习、外出讲学等。还有一些非主流的情况较少提到，却是非常重要的部分，我就从这些方面谈谈。

医生不看病人的时候就得抓紧时间盘算着床位的周转，哪个患者可以出院了，哪个患者需要入院了；科室生存和发展的形势所迫，谁都不能置身事外，必须看更多的病人，而且还要注意病种的多样性和复杂性，满足教学科研要求，才能在专业领域里立足。所以，医生有很大精力和压力在安排床位的周转，方法并不高深，顶多算小学低年级的应用题，但是所要考虑的方方面面倒也不少，比如上海市区的患者可以当天通知入院，郊县和周边城市的患者得提前一天，外省800公里以上的最好提前两天通知。有时候临近出院的患者病情又有变化，不能出院了，所以还得柔性规划、留有余地，也常常需要花宝贵的几分钟跟下一位患者打招呼，“您要做好思想准备，可能得先在旅馆住下，我们会尽快安排床位。”

一般人也许无法想象，看病竟然和挖煤、盖房子、大炼钢铁一样，讲究数量、效率、增长率，还讲究“市场占有率”，就是说某某疑难杂症看了多少。有个医院因业务增长量“喜人”，院领导一高兴“喜大普奔”地在医院外墙挂了个横幅热烈庆祝当年收治了4万例患者，骤然引起社会关注、广受批评。对待医院的管理和运行方式，我们全社会的涵养和远见都有待提高，不要急着开骂抨击，不如宽大为怀、理性分析。

医院一方面要服务好患者，另外一方面要接受上级部门的管理和监督并从上级部门获得支持和资助，各种检查、评优工作显得非常关键，而且不定时、不定期，有些不期邂逅、缠绵不绝，有些虚张声势、只闻风声。科室要申请成为“某某重点专科”，医院要申报“优质医院”，这些都是医院的重大事件。准备的申报材料说出来真的是很吓人，笔者所在的医院，为了申请“国家优质医院”，每个科室要准备近3年的各种书面材料及证据，以表明我们的工作是一以贯之、有凭有据的，大致测算，整个医院的打印纸垒起来可能有20层楼那么高。这些材料大部分由各个科室的临床医生去撰写、装订，每个科室专门抽调医生去完成这项工作，一位年轻外科医生被意外地委以重任，临时当上了“创优办主任”，自己都接受不了一下能成为“医院知名人物”；其他各级医生积极协作，加班加点，统计分析多种数据。其中有一小项数据，是统计分析科室的患者来源地，上海本地的多少，华东区域的占多少，更远的区域占多少。管理部门也没闲着，印制“创优须知小册子”，内容近百页，涉及多种意想不到的犄角旮旯，比如火灾地震怎么办、打什么电话，“7步”洗手大法等等。杂七杂八说这些是为了让大家了解，医生不看病时候也有很多工作要做，从他人角度来旁观，也许很可笑，但对当事者来说简直是重压之下行将崩溃。

上完夜班，医生往往会忙于补睡，这是最痛快的时候，不过这得根据个人情况而定，很大程度上与年龄有关，年龄轻的补睡很有效；劳模型的医生睡得会很少，往往与睡眠不佳有关。随着年龄的增长，睡眠会越来越成为问题，相当多的医生需要花更多的时间精力来面对睡眠问题的挑战。医生情绪低落的情形非常普遍，需要安静休整或者从事一些其他活动调节一下，这也是看病之余的重要部分。情绪低落的原因多种多样、随时变化，有时是因为劳动超过限度，有来自于患者的不满、无理要求，上级的压力，遇到学术瓶颈、晋升无望，枯燥单调的重复劳动，突然发现自己的工作与生活是如此荒谬。不过，生命有其强大的调节能力，毕竟医生也是大活人。哲人说过，生活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于是有医生在办公室养鱼、养乌龟，竟然也能悟出生命般的哲理，有医生感叹生命不容易，不要说养个孩子，就是养个慢吞吞的乌龟都很忙，要上网订购乌龟口粮、定期清洗，龟背要照光晒太阳预防疾病，学问很多；有医生感叹乌龟除了冬眠居然还有夏眠，一年要睡十个月，生命在宁静中慢悠悠走过，令人沉思。医生的职业虽然辛苦，但社会上对医生印象及评价未必是正面的，有位多愁善感的美女医生愤愤不平，利用中午园丁休息时间，爬墙潜入医院花圃，偷了2个葫芦，兴高采烈地说终于逮到机会报复社会了。大家听了大笑，嘲笑她偷的还是医院自家的，真有本事还得到医院外去逞强耍横。

随着时代的平稳发展，年轻医生不再具备前辈们快速上升的机会，既然专业成长需要脚踏实地慢慢积累，于是看病之余就有心态去练习乐器、绘画、摄影及阅读等等了，参加体育项目的爱好者也多了，不过因为雾霾天同事都在讨论、购买空气过滤器。


（东方早报《不看病时，医生忙什么》 王志明）